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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少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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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东山惊叹道:「大绶京城真是一块风水宝地,遍地可见的读书种子!」

金鲤想起桌对面少年也算是个仿冒的崔瀺,就忍了崔东山的挑衅,她只是好奇问道:「韩老儿真放心我去了公主殿下的水府?」

那可是她起家的东海地界!非是她夸耀自己的功业和声誉,五湖四海的道脉香火,比起陆地仙府门派相对稳固,当世多少海底宫阙,水裔做主的门派,如今还在密室之内偷摸挂着她这位老祖的挂像?

陈平安说道:「当然不放心。」

金鲤愈发疑惑,斜眼那位大髯汉子,她试探性问道:「文庙搁这儿钓大鱼呢?」

刘叉笑了笑,崔东山拍手叫绝,「裤裆都是黄泥巴,不是也是啊。」

陈平安提着酒碗,说道:「只要你们不逾矩,中土文庙就不会故意挑事,玩那以绝后患一套的阴谋诡计。同理,只要文庙没有找你们的麻烦,你也别蠢蠢欲动,将文庙当做傻子。金鲤道友,是敬酒,是罚酒,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金鲤沉默片刻,蓦然笑颜如花,提起酒碗,「来,斗胆让陈先生敬我一个酒。」

陈平安笑着递过酒碗,轻轻磕碰一下,各自一饮而尽。金鲤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谁敬我,我就敬谁更多,陈平安,我连走三个。」

王朱眼神幽幽道:「当我是个摆设,只会被金鲤挑唆,耍的团团转?」

金鲤脸色惶恐道:「公主殿下,这话诛心了,贱婢岂敢僭越行事。」

陈平安淡然道:「金鲤道友,文庙之所以肯放你返回根基牢固的东海水域,不放心你,只是因为放心我。简而言之,我就是东海水府在文庙那边的担保人。如果有一天,你敬酒不喝喝罚酒,让我觉得难辞其咎,不得不去文庙那边负荆请罪,那我一定在荆条上边先系挂好一颗脑袋。」

金鲤抬起手掌,陈平安愣了愣,她大笑道:「愣着干啥,击掌为誓!」

陈平安只好抬手与之击掌,不料金鲤攥了攥他的手掌,哈哈笑道:「揩点油。」

崔东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啥都没看到。这婆姨,真是天生干造反这门行当的一块好料。

见先生好像在思量着什麽,崔东山问道:「先生,想啥呢。」

陈平安说道:「下任大骊国师的人选。」

崔东山有些尴尬。

陈平安心目中的首选当然是崔东山。

崔东山将功补过道:「先生觉得曹晴朗咋样?」

陈平安摇摇头。倒不是一定要让曹晴朗担任青萍剑宗的下任宗主,只因为自己的这位得意学生,是最有希望做那第一流醇儒的。

崔东山又给出两个名字,「曹耕心,或是袁正定?」

这对家族和官场冤家,早年本就是当作储相栽培的,其实还有一些年轻人,悄无声息的都被淘汰掉了。

陈平安说道:「有没有非大骊本土人氏出身的年轻官员,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岁。」

崔东山问道:「容鱼那边没有类似的档案?」

陈平安摇头道:「没有。」

崔东山说道:「回头我找那位大都督合计合计,他跟柳清风一直关系不错,说不定有些心得丶说法。」

老聋儿带着新收去暂不记名的徒弟张英找来这边,以心声告诉自家山主,陆芝这拨剑修已经动身返回南婆娑洲的龙象剑宗。

齐廷济率先赶去了归墟渡口,等着米裕去那边汇合,同走蛮荒。

其中黄陵和宣阳,根据斜封宫臭椿道人提供的线索,打算近期一起去金甲洲的古遗迹邙山,秘密寻找那位道号清庙丶名为周颂的女子鬼仙。若能顺便将那位大名鼎鼎的「剑仙徐君」拐骗到了龙象剑宗是最好。

王朱起身说道:「走了。」

金鲤跟着起身,伸了个懒腰,天大地大,碧波万里,自己定要辅佐公主殿下将东海水府成为第一水法道场。

陈平安点点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金鲤明眸皓齿,秋波流转,姗姗然施了个万福,柔媚笑道:「陈公子万千珍重,记得多去水府串门做客呀,奴婢万千期待。」

陈平安黑着脸置若罔闻。

刘叉喝酒看热闹都不花钱,觉得有趣,也有陈隐官你吃瘪的时候。

酒桌旁。

一肚子花花肠子丶一路上想着如何先学会仙家隐身法丶再学山上穿墙术的的世家少年,真见着了正经的良家美人,反而胆怯。

来了一位管事模样的老者,带着几位孔武有力的青壮家丁,瞧见了街边酒桌旁的少年身影,三步并作两步凑近过来,「英官儿,可把你找着了,快快回家,老爷已经急得火冒三丈了,与我们放出话来,一个时辰之内再不把你带回家,就要打断你的三条腿。

张英却是晓得是失心疯的国师刘绕,要让大绶京城在未来十数年丶甚至是数十年间再无花前月下的旖旎夜景了。

少年也猜不出酒桌那几位古怪人物的身份,跟家族管事介绍说道:「我刚刚认了一位师父,要随他入山修行仙法。」

老管事听也不听这些不着调的混帐话,只是催促道:「英官儿,认了师父能学仙术自是好事,只是你先与我们一起回府。」

老聋儿看了眼山主,陈平安笑道:「你陪着少年一起回趟家,让他的家人放心,相信离家登山,属于游必有方。如果对方实在不信你的话,怕少年误入歧途,耽误了科考前程不说,还害了他的性命,你可以表明次席供奉的身份。」

大绶朝的达官显贵,别管各自家族底蕴深厚如何,一个个的眼界总是不低的,老聋儿点点头,「从张英做派见其家风,估计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精明人,不搬出这层身份,绝无可能带他离开大绶。」

张英好奇万分,哪座道场哪个门派的次席供奉?只是少年心中难免失落,一位地仙便能担任次席供奉,那座山头,想来不高?

不如别去了吧。听说去山上修仙既清闲又苦闷,很无趣的。哪有在山下让姐姐们揩油来得开心?家境殷实的少年郎有个特殊嗜好,去了青楼,定要喊来一位生意最为冷清的姐姐,花钱找罪受。所以年纪轻轻的,便赢得了一个「青楼及时雨丶勾栏呼保义」的美誉。

迎来送往惯了的老管事眼尖,早就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方才只是视线一扫,便看出了这位气态雍容的青衫男子,便是这桌酒客的话事人,他一边想着如何与巡城司衙署打点关系,查一查这拨仙师的关牒,确定籍贯身份,一边拱手作揖,毕恭毕敬说道:「诸位仙师赎罪个,招待不周,明天我们府上定会设宴款待贵客,英官儿有幸拜师一事,毕竟事关重大,家主绝不敢怠慢,却要从长计议一番。」

陈平安起身笑道:「设宴款待就不必了,我要连夜返回道场,就让甘供奉陪你们英官儿一起回府,至于他们能不能成为师徒,何时学习登山法,全看双方的缘法了。」

刘叉站起身,接下来总是跟在陈平安身边晃荡了。

老管事使了个眼色,一位家丁随从便去柜台结帐,却被告知已经有人帮忙结帐了。

少年蓦的下定决心,不去山上当神仙了。

乱世一来,那些身世本就可怜的女子又能怎麽办?他能照顾一个是一个。只是少年自己心中也犯嘀咕,刀光剑影,铁甲铮铮马蹄阵阵,无数豪门世族的匾额都可能要被砸碎了个稀巴烂,膏腴贵胄富家子尚无立锥之地,他真能照顾到她们吗?就自己这唇红齿白的俊俏相貌,可别卖屁股……不如还是跟着半路师父一起上山躲避乱世?少年内心纠结极了,去桌上倒了一碗酒,豪放满饮这一碗不常喝的土烧,真想就此醉倒,等到睁眼醒来之时,又是歌舞升平的盛世光景了。

崔东山笑道:「老聋儿好运道,收了个好徒弟。」

老聋儿笑呵呵不说话,看来除了在山中传道授业,自己也该时常来山下走动走动。

陈平安说道:「张英,你先去刘绕的那边待几年,何时跟随甘棠登山,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老管事闻言错愕不已,如今的江湖骗局不高明啊,张英却是问道:「哪个刘绕?」

陈平安笑道:「就是你觉得疯了的那个刘绕,他刚刚返回国师府,你现在去投靠,对自己对家族对大绶都有些好处。」

张英无奈道:「你这人说话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堂堂国师府那麽高的门槛,也是我这种末流纨絝子弟能够跨过去的?被乱棍打出,医药费谁出?」

陈平安也没解释什麽,祭出三山符,带着刘叉径直离开了大绶京城,崔东山和老聋儿需要略作停留,稍晚返回落魄山。

老聋儿愈发眼神慈祥,这徒弟,说话耿直,随师父样,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崔东山捧腹大笑,指了指国师府那边,「刘绕的门槛有这麽高,他自己都不知道啊,刘绕刘绕,别装聋作哑了,速速来此拜见你们大绶朝胆略第一人,拣着宝了,莫要放漏给外人……」

当板着脸的刘绕果真现身此地,聪慧少年便恍然醒悟,那位气态温和的青衫酒客,就是先前金銮殿上的大骊国师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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